忠於聖經又適切時需的釋經講道

引言
踏入二十一世紀後,整個時代都在急劇改變。面對種種變數,教會講道的模式,甚至講道的內容,是否須要作出相應的變更呢?還是以不變應萬變為佳?又到底在「萬變」中仍有「不變」的可能嗎?這些都是十分重要的課題,教會不能躲在四堵牆內,對外界的情況不聞不問。
一. 時代的衝擊
我們經常聽到有人說我們正活在「後現代」的世界裡,這到底是甚麼意思呢?「後現代」的現象是從二十世紀末後的十數年所開始的,它一方面始於對「現代」所代表的真理觀、世界觀與人觀的質疑、批判與挑戰,另一方面卻又微妙地延續「現代」的一些基本假設。陶加理(David S. Dockery)描述後現代的人類面臨著「脫臼」(dislocating)的情況,原因是這時代傾向於使人類脫離固有的世界觀。1
假如「現代」世界是堅實可量度的硬地,「後現代」世界則是飄浮不定的大海;若是「現代」世界代表「秩序」與「結構」,「後現代」世界則代表著「虛無」與「混亂」。
正因為「後現代」的本質飄浮不定,要界定它並不容易,後現代的迷思便在於此。然而,我們可以根據一些普遍現象來指出它幾項較明顯的特徵。
首先,後現代主義對事物多方質疑。例如,他們對人生持悲觀的態度:人活著確實有終極的歸宿與意義嗎?他們對婚姻關係並不看好:在離婚率節節上升之際,結婚真的會比單身好嗎?他們認為,婚後二人能否堅持到底還是未知數呢。
其次,後現代文化其實是一種生活形態。它高舉感官,喜歡看具有影像的事物,過於抽象的理論。它強調人要有自由思考的選擇,做自己喜歡做的事,不要別人指定他們當怎樣行。因此,它有反權威的傾向。
最後,後現代主義強調世上沒有絕對真理存在。「現代主義」有一定的思維路向,是比較客觀的,可以預測的。然而,「後現代主義」卻吹無定向風,是主觀的、不能預測的。對於持現代主義的人來說,知識與真理是確定和可以掌握的。然而,後現代主義的人則認為,真理因人而異,不能被確定;真理經常受個人文化與背景的差異所影響而變質,因此沒有絕對的真理。
二. 面臨的挑戰
在後現代主義的衝擊之下,不少傳道者為要迎合會眾的「消費者心態」,在有意或無意之間,將聖經的教義淡出,將信仰的要求減弱,將信息的重點放在人的喜好上。傳道者只注意選取一些鼓勵人、安慰人的信息,刻意忽略那些責備人、警戒人、要人為信仰付代價的經文,因此給人一種「成功神學」或「悅樂福音」的錯覺。正因為傳道者沒有將神的話語原原本本、不折不扣地傳遞,以致將神的話語「邊緣化」而不自知。
再者,今日講道的時間有愈來愈短的趨勢,取而代之的是唱詩、見證、話劇或其他吸引人的節目等。凱沙(Walter Kaiser)早就看出這問題,他說:「無論人如何層出不窮地提出新的方法與重點,那唯一能使教會有活力、純真又有果效的,就是用更新的目標、激情與力量來宣講神的話語。」2其實,沒有甚麼事物可以取代根據神話語去宣講的地位。
三. 使命的承擔
傳道者是神的代言人,在講台上是代表神而不是代表傳道者自己。「講道」是神對人說話的時候,而講道者只是神的器皿。若是這樣,信息必須是從神而來,根據神的話語去闡釋神的心意。講道若沒有神的話語或偏離神的話語,神就不能成為一切的核心,會眾就容易崇拜人而不崇拜神了。
保羅早已預言人要厭煩純正真道的情況,然而,他仍向提摩太發出一項嚴峻的使命:「務要傳道」(提後四2)。這裡所要傳的「道」正是上文所論述的:神默示的聖經(提後三16-17)。保羅接著指出原因,說:「因為時候要到,人必厭煩純正的道理,耳朵發癢,就隨從自己的情慾增添好些師傅。」(提後四3)「因為」這連接詞實在可圈可點。人通常的邏輯思維是:「若是別人不要聽,最好就不要講。何必浪費脣舌呢?」然而保羅的邏輯卻適得其反:「因為別人不要聽,你更加要講!」真是令人匪夷所思,似乎是一個不成理由的理由。
為甚麼人家不要聽,傳道者仍要傳講呢?理由十分簡單,因為有一天我們要向那審判活人與死人的主交帳(提後四1)。因為對神的託付不敢違逆,所以,即使面對一群不願聽道的會眾,傳道者亦不敢隨便放棄其使命。
聖經從來沒有說傳道者可以因應會眾的喜好而調整信息;相反地,傳道者乃是用神所託付的信息去調整會眾的生活形態。要在神面前作無愧的工人,就必須按著正意分解真理的道(提後二15);不是討人的喜歡,像當時的假師傅一那樣,採用迎合人的言論使發癢的耳朵感到舒服。
四. 釋經的講道
甚麼是忠於聖經、按正意分解的講道呢?近代的學者提出一個專門名稱──「釋經講道」。簡單來說,釋經講道是一種根據聖經而且有系統性的講道。透過傳道者生命的宣講,將聖經的信息帶進會眾的實際生活中。釋經講道是「心態」多於「模式」,意思是說,它不規限於某種形式,卻要弄清楚:「你是用你的思想去迎合經文呢?還是用經文去迎合你的思想呢?」3換句話說,講道者須弄清楚:「這是經文的意思?還是你將自己的意思加諸聖經裡?」
最好的測試是想像著摩西、以賽亞、保羅或彼得等人在場聆聽你講述他們所寫的經文,他們會對你所講的點頭稱是,說:「對!這正是我的意思。」還是會不斷搖頭說:「不是的!我從來沒有這樣說過。」
真正忠於聖經的講道者在這個時代只屬於少數民族。但感謝神,祂在這時代正興起一批傳道者,他們願意堅守聖經、宣講真道、逆流而上,這是可喜的現象。為甚麼不要迎合潮流,卻要在俗世洪流中形成為一股清流呢?有幾個原因叫傳道者必須這樣做。
第一,因為釋經講道建基在神話語的權威上。注重釋經講道的人,大多數是堅持聖經高度的權威(high view of Scriptures)。意思是說,他們堅信聖經絕對無誤,高舉聖經的權威,以聖經為真理的範本,並且願意服膺在真理之下。
第二,因為釋經講道可以有系統地傳達神的話語。釋經講道讓講者傳達神全備的啟示,使會眾得著全面與平衡的餵養。若只按講者的感動去講,他可能會來來去去只講自己喜歡講的題目,只選取自己偏愛的經文。至於聖經的重要書卷,以及有系統的教導,會容易被忽略了。況且,有系統的釋經講道,不愁缺乏題材,因為聖經是講不完的。
第三,因為神的話語是改變生命的唯一媒介。釋經講道是傳揚神的話語,而神的話語之寫成,目的主要是「叫屬神的人得以完全,預備行……」(提後三16-17),因此傳講神話語的主要目的同樣是要激發人活出真道。除了神的道,再沒有別的媒介可以達成這樣的目的了。釋經講道不是娛樂聽眾,或讓人感覺得比較舒服;釋經講道乃是藉著宣告神的心意,使人認識神,最終使人學像神,生命得改變。
五. 合宜的平衡
有人誤以為,釋經講道是一位學究般的講者站在講台上只知講解聖經,一點應用都沒有。另有人認為,釋經講道必定是死板沉悶、毫無生氣、與世隔絕、不吃人間煙火的講道。
上文已提述過,講道的主要的目的是要讓人認識神,然後生命得到改變。因此,「講道的目的是為了改變生命」這句話包含著一個基本假設:生命的改變是因認識神與認識真理而來的。因此,在強調「生命改變」的同時,亦得注意改變生命的根據與基礎是神的話語;不能只注意「怎樣做」(How),而忽略告訴人這些行動所根據的是「甚麼」(What)。
由此可見,釋經講道最重要的兩個課題是:啟示(revelation)與應用(relevance)。前者是從神接受信息,後者乃將信息帶進會眾的生活中。這兩個課題在講道中必須產生適當的張力,因為忠於聖經的講道是與聽眾的生活息息相關,將天與地連接在一處的。正如一位德國神學家說:「一篇好的講道應該有天為它的父親,有地為它的母親。」
那麼,釋經講道是否要因應後現代的種種現象而多注意聽眾的情況呢?對於這個問題,答案可以是「要」,亦可以是「不要」。這話怎說?
澳洲講道學者莊士敦(Graham Johnston)在他所寫的一本論講道的書中,引用蘇瑪克(Samuel Shoemaker)的一首詩說明他講道的進路:「我站在門前,不是深入在門裡面,亦不是離開門外很遠。這門是世界最重要的一道門,是人認識神與進到神面前的門。」4這首詩正好說明莊士敦對講道的進路。他認為傳道者必須站在門的旁邊,不要太深入在門裡面,因為若太深入,就不能接觸後現代的聽眾。他用這幅圖畫說明傳道者要認識時代,所講的是後現代人能明白的話語。
其實,後現代主義與基督徒信仰的對話不全都是負面的。後現代主義者追求一個可以體認的信仰,不是不切實際的理論。因此在講道的時候,傳道者必須讓他們看見神話語的活潑(來四12),而且採用他們可明白的語言、實際的經歷與嶄新的圖畫,將神確切的話語予以詮釋。
但我們要小心,不可以將內容變更以遷就聽眾;不是因為他們要聽甚麼,講者就提供甚麼。講道是唯一不能受到「市場剌激」(market driven)而將「產品」改頭換面的。在這末後的世代中,人雖然厭煩純正的真道(原意是「健全的真道」),傳道者仍要講。不然,若只知嘩眾取寵,傳道者就會容易墮入亞倫的錯謬中──為要迎合會眾的要求,成了現代金牛犢的製造者,以它代替神在教會中唯一配受敬拜的地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