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陣子得悉恩師曾霖芳牧師安息主懷的消息,心中陡然生出有一陣沉重的失落感。曾牧師長久以來都是帶病事奉,其間多次蒙神保守,從死蔭幽谷中被救出來。縱然他身體的狀況,我們早已知悉,但他離世的消息傳來,仍使我們夫婦十分難過。一代宗師離去,實在是華人教會的一大損失。
這幾天在腦海中不斷浮現的,是四十年前在香港海外神學院受造就時的情景,有些刻骨銘心的片段,一生也不能磨滅。
1969年夏天,在香港崇真會聯合夏令會最後一晚的培靈會中,曾牧師以約翰福音第二十一章裏,主耶穌對彼得「愛的呼喚」為題傳講信息,向會眾發出獻身事奉的挑戰。當晚我深受主愛的感動,毅然舉手回應主的呼召,遂在同一年的秋季,進入海外神學院接受造就。
在海外神學院四年的學習與體會
在海外神學院四年的生活與學習,奠定了我一生事奉的根基。曾牧師對神話語的熟悉與專注,他講道的典範以及事奉主的生命見證,直到如今,都對我有著不可磨滅的影響。
為父一般的照顧
記得進入神學院之初,我這剛讀完中學的年輕小伙子依然少不更事。當時我和班上的同學,跟香港大部分勞苦大眾一樣,常常生活在貧困中。曾牧師待我們如父親待兒女一樣,不單在神學知識上教導我們,更在日常生活上對我們多方照顧。沒有能力繳交膳費的(學費與宿費已經全免),他特別吩咐學院中負責的同工不必追討;書本費用亦由學院預先支付,待同學有經濟能力時才補還,這樣,生活
上的匱乏就不致使我們分心。
當然,家中有愛,同時亦有家規。在曾牧師的帶領下,神學生必須遵循嚴謹的紀律:每天準時起牀與睡覺,作息有序,而且每個人都被分配擔任一些基本的「家務」,藉此培育責任感與為主吃苦的心志。
傳道人必須傳道
曾牧師的名言是:「傳道人若不傳道,就不是傳道人。」他經常提醒我們,神的話語是豐富全備的,必須細心閱讀,而且要求神開通心竅,能以明白神話語的奧祕。讀經不單要「讀進聖經裏去」,而且要「將當中的信息讀出來」,所傳講的才不致是人云亦云、老生常談。
還記得有一年,每逢星期三晚上有讀經分享會,由曾牧師帶領全校同學一起讀經。他先宣佈每週的經文,讓同學自行閱讀,然後寫下心得,但不能參考註釋書。到晚上聚會,每人必須輪流分享讀經心得,最後由他作總結與評估。一年過去,我十分回味讀經的樂趣,經他潛移默化,我學會如何讀經。後來,雖然沒有讀經分享會,我們眾弟兄見面時,仍會經常問對方:「最近讀經有甚麼心得沒有?」分享讀經心得,已成為了我們神學院生活的一種習慣。
以身作則的信心功課
那個時候,開辦神學院並非易事,有時經費實在拮据,我們經常看見曾牧師對神的信心堅定不移,也多次見證在經費不足時,神及時的供應。曾牧師深信「按神的心意做神的工作,必定不缺乏神的供應。」在這一點上,他是身教與言教並重。
在操練信心的功課上,曾牧師經常叮囑我們:「傳道人不是僱工,到教會事奉,千萬不要斤斤計較薪俸有多少,更不可以與教會討價還價。」作傳道人必須效法保羅,「知道怎樣處卑賤,也知道怎樣處豐富;或飽足,或飢餓;或有餘,或缺乏,隨事隨在,我都得了祕訣」(腓四12)。若是清楚神帶領自己到某教會(或工場)事奉,就不應計較物質的供給,因為神必定供應所需的一切。
效法前輩到遠方去宣教
曾牧師在教學時,常提及他年青時到偏遠的地方開荒傳道,為主吃苦的經驗。他鼓勵我們多看屬靈偉人的傳記,好讓自己被偉人的生命感染。因此,我在神學院最後一個學期,讀了不少名人傳記,在當中確實發現許多屬靈偉人,年青時都肯為主受苦。於是我在神面前禱告說:「神啊,求祢給我一點苦頭吧!」禱告後不久,神果然為我安排吃苦頭的機會。
用信心伸展自己
神學院快要畢業時,曾牧師告訴我,菲律賓有一間教會需要傳道人,找我好好祈禱考慮。要到菲律賓宣教,對我來說實非易事。首先,要面對父母親的反對,尤其他們年事已長,需要我這個長子的照顧。其次,我對菲律賓毫不認識,離鄉背井到一個陌生的地方,沒有親人朋友,一切都要從頭適應;並要學習新的語言,先是國語,其次是福建話,還要學當地的方言。然而,經過一番禱告之後,想及自己曾求神給我一點苦頭,也受院長的榜樣所感染,因此便認定:到菲律賓宣教,是鍛鍊自己傳道心志的好機會。
躲在聖經背後
抵達菲律賓之後,才知道教會聚會人數有一千多。我被派擔任播道團的傳道人,週末要到不同福音站與佈道所講道與傳福音。最具挑戰的是,教會中有一批在宋尚節博士時代得復興的年長弟兄姊妹,我經常要在他們中間講道!回想當時自己才二十二歲,剛從神學院畢業,要向一群聽道經驗豐富的長者宣講,真是如同借了老虎膽一般,不識天高地厚!但我謹記曾牧師的訓誨:「不要叫人小看你年輕,只要『躲在聖經背後』,忠心傳講神的話就好了!別人因為看見神話語的寶貴,就不會介意傳道者是否年輕。」曾牧師的勉勵,也成了今日我對年青傳道人常作的忠告。
重回神學院事奉與領受教益
在美國達拉斯的中國教會牧養十三年後,心想要換一條跑道,多從事教導、寫作與訓練的事奉。在辭去牧職後,本想成立「聖言資源中心」,然而,有一天忽然接到曾牧師的電話,分享到母校的需要,要請我回去任教(當時學院已遷冊至加州聖荷西)。能為母校貢獻綿薄之力,是義不容辭的事,就答允回去幫忙。
重溫講道的藝術
感謝神讓我回到母校任教,每星期再有機會至少一次聆聽曾牧師在早禮拜中的講道。昔日作學生的時候,跟曾牧師學習講道法的理論,仍未真正窺其堂奧;如今回顧那五年之中,能再次聆聽教益,時時沉浸春風之中,並且思考如何將神的話語活潑地表達,實在是一份額外的福氣。
步履信心的腳蹤
在神學院任教五年之後,心中那個一個強烈的負擔仍然揮之不去,想要繼續完成神給我的託付,集中力量到華人教會中推廣「十步釋經法」,使人回歸聖經,扎根聖言,活出主道。感謝神,在祂所安排的時間,我可以效法曾牧師信心的榜樣,在2004年成立了「聖言資源中心」,展開另一階段的服事。
我們所敬愛的曾牧師雖然已經離我們而去,但他因著信仍舊說話(來十一4),他的訓誨與榜樣將永遠銘刻在我們心中。我們也會謹記院訓,做「良善忠信」(太二十五21、23)的傳道者,一生傳講聖言,忠於所託,不偏左右。